元氏这些年以生子有功及资历越来越深,如今已经做到昭仪了,后宫中除了不顶事的韦凝光,就只有吕、沈二人压得住她。偏她的孩子又还小,将来要在宫里住个六七八年才是成年去封地上成婚开府的时候,她又颇有一点痴情,倘若听见了什么风声,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吕氏一系可就真要受到极大的打击了。
吕文则道:“倒不怕她那个身份闹出什么事来,然而得有个人掐着她儿子时时提醒她不要生事,要不然我这里也烦得很。”
沈令嘉应承道:“这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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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里想要躲懒是最容易的——那么多人呢,人人都想掌权好揩点油水,少你一个干活的不少。
而要想给某个人找事做,那也是极容易的——人口既多,就容易生出事来。
承平十九年冬,杜婕妤不幸没了,因她有个儿子,追封为嫔,谥号仁和。纵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一死,好处都由谁领了,然而吕氏积威深重,满宫里千百人,竟无一人多嘴的。
要如何处理杜婕妤的后事也是现有的旧例——当年章献皇后刘娥,为宋仁宗赵祯的生母李妃办丧事,不因仁宗幼小,以为刘氏才是他的生母而有半点懈怠处,二十年后揭棺一瞧,仍旧服饰华美,面容泡在水银里,宛如生人。这才是有成算的人会办的事。
沈令嘉借着办丧事的名义百般给元昭仪找活干,一时是扶余来的妃嫔病倒了,一时又是灯烛贡品不齐备,一时又说她是仅存的几个高位妃嫔了,一定要给底下的小孩子们做好表率。施阿措则负责背着元氏往六局一司那里预备下郗法过身之后要用的东西——帝王大行毕竟是一项大工程。
元清微秉性虽然急躁,却颇机灵,随着养心殿那边郗法身体越来越差,她竟也心有所感似的屡次询问沈令嘉:“陛下身体好不?”
一次两次沈令嘉推拖过去了,再多了难免要引人疑心,恰此时前头石兰回来说“大势已定”,她的心也放下了,令人请来昭仪,问道:“如今七郎才取了名,还未封王,你可看中什么地方了?”
元清微虽心爱郗法,究竟还是血脉相连的儿子最重要,迟疑了片刻,也道:“我们七郎小人儿家,不须如他兄弟们取那些肥趁封地了,只消有一块栖身之所供他生活,又有开府的地方就好。”
沈令嘉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七郎是承平十二年生的,如今眼看着就要承平二十年了,他周岁也有七周,是该读书的年纪,怎能不顺路想想往后的生活呢?皇子十五岁算成年,可以出宫去开府过活,你再有七八年也要随他出去了,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你看紧邻着扶余或大同的土地何如?”这两处分别是元清微的母族与父族繁衍生息之处,临近族人,也好有个照应。
元清微似乎也颇知道一点如今山西大同拓跋家越来越不行了的事了,也不待多思索便道:“我儿捡着辽东口外一块地居住就很好,不怕贵妃笑话,我们本是外邦血裔,在边疆远远地住着就很好。”
沈令嘉道:“你自是国.朝的昭仪,你的儿子更是金枝玉叶的皇子,如何这般看遍自己?”说了几句抚慰的套话,仍旧道:“那这么着,辽东那处都是卫所,你看看哪一块卫所所辖之地你中意,便讨来给七郎成家用,这般如何?”
元清微一扬眉毛,道:“贵妃这话说得有趣,土地这等事,那是我想讨来便能讨来的么?”她的语气里还带着些酸意哩,以为沈令嘉是在向她炫耀宠爱。
沈令嘉缓缓道:“九郎一贯看重手足之情,他难道还能不许给她哥哥一块好封地么?”
元清微心中提紧了,强笑道:“贵妃如何又说到九郎那里去了?皇爷尚在不说,便哪一日皇爷大行了,本朝自来是立长的,也是淮安王身份最为贵重啊。”
沈令嘉微含惆怅地叹了半声,踌躇道:“玉郎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面上有疤痕不说,更有个长得极像的孪生妹子,这……”
元清微彻底稳不住了:“贵妃今日叫我来说了这些话,无不是围着皇爷大行之后来的,娘娘,难道皇爷真的——”她手中绢子揉成了个肝肠寸断的模样,倒是真有些哀伤了。
沈令嘉一颔首。
元清微急道:“皇爷既然不好,如何不令妃嫔前去侍疾?”
沈令嘉叹道:“你是知道皇爷的脚气病的,发了这病,最后必然会手脚溃烂,皇爷的左性儿又犯了,不愿意见咱们也是有的,便连我,也不知多久没见过玉郎的爹了,不过慎贵妃每几日送些朝务去与他看罢了。就这,还要被撵出来呢。”
元清微的眼泪潺潺而下:“陛下!”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回,沈令嘉慢慢地擦着眼睛道:“你若不信,自往太医院去瞧皇爷的脉案,实在我这几日心里太难过了,与你同是有儿子的人,便找你说说话,你可不要怨怪我。”
元清微本将信将疑,待她说脉案也在太医院,倒信了九分,道:“娘娘放心,妾回去了,必定把握门户,收束宫人,管叫娘娘不为我们这里费心。”
沈令嘉方现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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