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惊喜得双颊泛红,微微低头,露出一点雪白的后颈:“蒙太妃谬赞了,其实妾身自幼没什么大本事,不过仗着勤恳,没有什么过失而已。”
沈令嘉微笑道:“这就很好啦。”她也不问自己的屋子在哪儿,先到正堂上坐下,舒氏很乖觉地命人奉茶来:“王爷在布政司那里与诸公议事,两位小王子都在那里寄着,至晚间方回。妾已经与王爷报过一回信了,想来王爷是会回来用晚膳的。”
沈令嘉看她行动十分玲珑,并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因笑道:“还没问你的名字。”
舒氏恭敬地在旁边侍立,半点看不出不贤淑的样子来:“妾身生在夜里,因初生时月华满地,家父就为妾身取名为‘照月’。”
沈令嘉很欣赏似的点点头,又与她说了几句家常,看她果然打理家务甚是纯熟,又夸了几句。在后一辆车上的水仙领着几个侍女,把如兰包得严严实实地抱过来了:“太妃,夫人。”
舒照月含笑微微躬身看了小郡主一回,回来报与沈令嘉:“小郡主睡得很香呢,脸蛋红扑扑的。”
沈令嘉也看了如兰一回,吩咐水仙道:“去看看百合那里布置好了没有,跟她说,如兰随我住。”水仙奉命出去了。
舒照月微微一愣,很快又奉承道:“咱们粗手笨脚的,王爷总是不放心,没奈何,将小郡主放到了别人家。如今太妃来了,郡主身边的一应大小可算有了主事的人了。”
沈令嘉听她说话有意思,问道:“怎么,如兰身边还有故事?”
舒照月被她问得脸色慢慢泛上一片红霞来,连耳根都羞愧得红了,继而又退成惨白的颜色,微微咬了一下嘴唇:“这……小郡主尚在襁褓之间,能有什么故事呢?”
沈令嘉笑了:“哦,那就是大人不好。是如兰身边的乳母、侍女不好,还是当初王妃留下的侍女不好?”
舒照月的脸色彻底白了,慌忙跪在沈令嘉腿边哭道:“妾身不敢有此怨望!王妃留下的几个陪房,都是劳苦功高的忠仆,侍奉王妃生产忠心耿耿。纵有一时与妾身合不来的,也是妾身的不是,绝不敢诋毁王妃清誉!”膝行退了两步,在地上重重地叩起头来:“是妾身的错!”她身后的侍女们也都跪在地上叩起头来,“砰砰”声响成一片。
沈令嘉看她行事实在假得难看,已经从初进门时的略有兴味变成乏味了,连个眼色都不带使的,吩咐自己的侍女:“玉兰,去问问哪个是管家,我先看看府里的花名册。”
玉兰领命去了,舒照月身后的侍女真的起身哭道:“太妃,您不知道,我们娘娘她苦哇……”话没说完,被收拾完了屋子过来报告的百合剐了一眼:“你们娘娘?我竟不知府内除了太妃、王妃与侧妃之外,还有谁能被称为‘娘娘’的!教引女史没跟你们说过这个?”
沈令嘉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早把天底下女人能做出来的最美的神态看得不想再看了,这个舒氏那点贤淑作态,不要说比当初的臧、韦等真·淑女,就连那个试图败坏郗法的名声,想说他炼丹的荀妙真都比不过:“你既觉着是你的不是,还不住地提‘合不来’‘劳苦功高’地干什么呢?一口一个‘王妃’,”她说到这里却是动了真怒:“过了身的人,不是让你这样一句一句提溜在嘴里招摇撞骗的!”欺负死人不会说话么?!
恰玉兰将王府总管史文才带来了,他是当初明光宫的首领太监,比沈令嘉年纪还大一点,是五十来岁的人了,依然手脚利落,快活地给沈令嘉行礼:“太妃可算来了。”
沈令嘉这才慢慢熄了怒,仍坐下受了他的礼,道:“既然还是熟人,倒好办了。”也不管跪在旁边的舒氏主仆:“你看着,这一年来,府里还好?”
史文才知道她的意思,答道:“先王妃娘娘将府里打理得好,府中人至今仍记着她老人家的恩德。底下田土、庄店里管事的也好,王府长史司里诸位王府官也罢,都是直接跟着王爷在外行走的,”看了一眼舒氏:“基本上没有人心浮动的。”
沈令嘉点了点头:“今天晚了,明日先发信给西乡、岐山两处,请端仪长公主和睿仪长公主知道我来了,再做计较。”八娘与夫君都在汉中府西乡县跟着与西乡侯一起住,九娘的夫君在凤翔府岐山县随一位前朝大儒求学,巧得很,她们两个的封户正是从这两府出的。
舒照月也与侍女被“请”回了自己的院子安置。
侍女愁苦道:“这位太妃好生厉害,这就把住了全府了!”她跟了舒照月,自以身家性命都着落在这位夫人身上,因此同仇敌忾起来:“放在乡下人家,这样行事怕不要被儿媳妇打出去,如今反倒是夫人您吃亏受气!”
舒照月冷笑一声:“我算个什么人呢?人家真正的儿媳妇在地底下躺着哩!”她虽然名号是“夫人”,其实不过是沿袭下来的客气称呼而已,论诰封,乃是五品的。
侍女道:“好在王府终究还是王爷说了算,您若有心,打扮起来引得王爷怜惜,岂不是就什么都有了吗?先头王妃才薨逝,王爷自然难过,可是如今都过了一年多了,难道王爷还要为了一个女人守身如玉吗?这位太妃也必要给儿子寻摸能开枝散叶的女人的。”
舒照月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什么都敢想。”
侍女茫然里带点惊惶:“奴婢说错了吗?”
舒照月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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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真说错了,前头沈令嘉与玉郎也在说这个事:“贞风可留下人了?都是怎么处置的?”
玉郎道:“她的陪房人家有的在外打理进项,有的在府里当差,都还各司其职。内中有两人之妻才产育了,是贞儿生前为阿夏挑选的乳母。”
沈令嘉一扬眉毛:“阿夏?”
玉郎的神情便显出来一点难过:“她生在夏日里,所以贞儿取了个乳名叫做阿夏。”想起来当初夏风熏熏时候,自己在道观里的窗下经过遇见了妻子,那时候两人都还年少,是何等的好时光?更难受了。
沈令嘉猜也猜得出来这乳名不用,必有缘故,只得重换了个话题道:“我与你讲讲京里如今的境况罢。”
玉郎勉力收拾了表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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