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睽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无事。”
拜托了她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她是在人群里，见到了苏曼儿的那位情郎……长晋。
他走在人群里，衣饰普通，眉目低沉。
苏伊睽却压根不想去和他相认，苏曼儿还在宫里做新皇的御前侍奉，如果长晋去找她，那位姑娘肯定一千一万个愿意出宫。
苏曼儿和长晋如何，是他们自己选择。苏伊睽，却无权干涉他们了。
她和燕子归经历种种，才能在一处。那些往事，她不愿意再涉入了。
“起风了，我们回去吧。”燕子归低声，苏伊睽应了声。
两人一起下楼去，郎才女貌，羡煞了周围许多人。
楼头一位卖唱的姑娘，抱着自己的琵琶，还在依依呀呀地唱着小曲，声音婉转多情，眉目流转娇俏……
“溪中卵石谁踩到了它。
水润光滑你觉悟了吗？
炉烟妖绕像是一尺纱，半遮半掩能挡得住吗？
蜘蛛遗丝随腿往上爬，呼吸急切你睡着了吗？
如你所愿也幻化做她，骤风暴雨想来就来呀。
芭蕉开花，夜夜椿梦由得它。
唇边说话，管她话真或说假。
发肤以下，那点香艳偷到吗？
巫山雨大，少年郎俗世呀！
寻乐的话你相信了吗？
奴家只不过是说说就罢。
燥喉的酒你咽下了吗？
余下那滴就赏了我吧。
世俗怪谈妖异又可怕。
官人怎么又吓唬人家。
鱼欢水凉就借着暖吧。
萍水相逢且惜怜惜呀。
芭蕉开花。
夜夜椿梦由得它。
唇边说话。
管她话真或说假。
发肤以下。
那点香艳偷到吗？
巫山雨大，少年郎俗世呀！”
十年一幕如昨日，多少悲喜当年事。韶华镜中池，一寸白雪丝。伴君度寒时，弹曲衣襟湿。待到人生暮色起，与君再唱当年曲。
有此一日，苏伊睽和燕子归，也终于能融入这俗世百态中去了。
有所思……苏曼儿。
人生短短几个秋，泛黄是流年。
苏曼儿在绮思楼上端坐梳妆，她长发如云，在手掌、桃梳下绽放，火树银花般的美。有宫人说圣上去休息了，让她代为整理留下的折子。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眼角洗出细密的皱纹。
当年，谁在她耳边叹，“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他在说，不管尘世怎么变，他还是以前的他。
幼时年少不懂事，她满怀感动欢快之心，柔声答那人，“我等着你。”
现在无端地想起这话，就像午后斜阳般自然。她只是笑一笑，当做最美好的童话来听一听。
这几乎是和光阴斑驳一般不现实的问题，时光葳蕤，谁能屹立不倒啊？像大姐姐苏伊睽和姐夫燕子归那样的爱情，也不是谁都会拥有的。
梳洗完毕，凭栏瞭望一会儿。这是皇宫里最高的一处楼，可以看到很远很远去。历代的御前侍奉，都喜欢这个楼。苏曼儿也很喜欢，能看到宫外的缈缈风光，总是好的……虽然，她也不太清楚，自己看的，到底是什么。
在宫人陪伴下，走向奢华的宫殿去。一路上，宫人垂着头低着眼，说话小心翼翼，见到她行礼后，还会恭敬称一声，“苏姑娘安好。”
她只是温和地笑，冷淡地笑。仪姿万千，对宫里的调调，再熟悉不过。
到了二十五六的年龄，脱去少女的稚气，苏曼儿端立众人前，风姿绰约，容貌极美。旧城已深，回望的刹那，黄昏下，谁的眼角，淡去了凌厉痕迹。
与她亲近的宫女轻声与她玩笑，“苏姑娘，你在宫里已经十年了，便没有想过出去吗？”
苏曼儿头一偏，发上金步摇映着银色阳光，熠熠生辉。她微笑，抹去眼中的一味寻思，“出宫做什么？我在宫里为圣上解忧，为百姓解忧，很是快乐。”
那宫女一愣，迟疑着说，“姑娘是怕出宫嫁不到好人家吗？不会的，圣上很关怀苏姑娘的。”
宫前深院，前处亭下湖水，落花落在水中，跟着风一起飘开。晕晕然，桃红、梨白一大片，很是漂亮繁华，却都透着些淡淡的悲哀。自古，落红，便总是用来比作美人的消逝。
青丝白发，十年茫茫，总是过得很快。
苏曼儿发怔地摸摸自己面庞，轻轻摇头，说话间已经进了后殿，“我只是不想出宫。”她话一完，宫里的宫女太监给她行礼，她稍侧身回礼，便进了殿中。
余下的宫女都等在外面，静默如石。殿中静悄悄的，只有毛笔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听起来，很是悦耳舒服的存在。每日，圣上休息后，苏曼儿都会在这里收拾折子、批改折子。每一代圣上亲近的御前侍奉，做的都是这样的事务。对于这些宫女来说，早已经习惯了。
只是这位御前侍奉苏曼儿，曾经侍奉两代君王，颇为不可思议。所有人都说，先皇病逝的时候，她便已经可以出宫了。可是她没有，还留在宫里，为新一任圣上做嫁衣，兢兢业业。
有人不解，“是因为苏家今非昔比，苏姑娘不愿意回到落败的家里去了？”
就有人辩驳，“那是不可能的，圣上疼惜姑娘，大家都看在眼里。再说，姑娘出宫，是要嫁人的。苏家怎样，有圣上的嫁妆在后面备着，谁敢瞧不起姑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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