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当俞和“逃”出终南山时,他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儿。皮膜下面灵光四溢,活像是个刚从泥土里跳出来的人参娃娃。
之后俞和就没再敢去终南山了,一来是他怕又惹得大哥大嫂辛劳,二来这番以天地奇珍填塞,以俞和的那点儿道行委实吃不消。
他虽是一片好心,但却没有体味到长钧子与柳真仙子的心情。两人对俞和那真是视为亲兄弟一般,俞和没了音讯,柳真仙子就会时不时的念叨一番,还会偷偷借玉符为凭,游出神念去看看俞和的近况。而长钧子虽然总是大骂俞和忘了兄嫂,但每每寻到一坛子好酒,就会舍不得畅饮,只浅尝几口,便重又封存起来,说是要留给自家兄弟相聚时再喝个痛快。
都说“大道无情”,可既然修道的是人,便总有情义难断。长钧子与柳真仙子本就是寄情成道,对俞和这个成全他俩的恩人也是真心结交,当恩情变作亲情,更是有了百般牵挂。
柳真仙子看了看上清院七修,淡淡的道:“我记得你们几人来听过我讲法,且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了。”
长钧子一闪身,站回了柳真仙子身边,俞和急忙传音过去,叮嘱他俩莫要讲出他的真名来。长钧子一瞪眼,作势又要挥巴掌,可俞和咧嘴一笑,嘻嘻哈哈的躲远了。
那上清院七修听到柳真仙子发问,人人都不敢做声。为首的老道士踌躇了好半晌,最后一咬牙,心想错也错不在我们七人身上,一切都是邵人杰这劣徒惹出来的祸事。自己几人也是时运太背,难得出门走一遭,撞上个其貌不扬修为平平的青袍少年,却是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天大的煞星祖宗。如今事已至此,也再没旁的周旋,老道士深知这时自己开口讲话,万万不可再逞口舌之利去搬弄是非,只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盘托出,心里烧高香盼着青袍少年不会跳出来抹把黑,再盼着两位祖师上仙能明辨是非,去拿那司马家的外门弟子和邵人杰开刀,千万莫要牵罪于自己师兄弟七人,那就是万万幸。
于是打定主意,老道士深吸口气宁定心神,躬身上前半步,小心翼翼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好在他们出山之前,也曾细细盘问过那邵人杰,故而此时讲出,倒也没有多少偏颇。本来这事起因也是在司马晨,再加上邵人杰傲慢惯了的性子,才惹得俞和出手帮了杜半山一把,给了邵人杰当头一棒,邵人杰含恨而去,自然哀求门中师长下山,替他出头。
老道士讲完了前情,恭声辩解道:“祖师明鉴,弟子等实不知这位先生的真实身份,先前劣徒回来搬弄是非,说有人口口声声污蔑我终南仙宗宝术‘太乙金光十八禁’徒有虚名,我师兄弟七人这才出山来此,想看看这人是何来头。若真是一位前辈高人,那就向人家诚心赔罪道歉,回山之后再好生调教劣徒;但若是魔道修士,或者是其他欲与我终南仙宗作对之人,那自然是要将此人擒下,以保全我终南仙宗的颜面。”
老道士对长钧子和柳真仙子说完,又朝俞和作了一揖道:“这位先生,老道等人确实是向你出手,想将你擒回终南山,但在方才那般情形之下,如此施为也是情有可原。试想若先生是我终南仙宗的弟子,听说有人将我镇门无上宝术斥为虚有其表,只怕先生也会心中不快,设法先将此人擒下,再押回山门交于师长细细盘问究竟。我们师兄弟七人皆成道于终南山,师门深恩如渊似海,在外行走自然要尽力回护宗门的颜面,还盼先生念在我等只是一心为了终南仙宗着想,且又不知先生身份,一时糊涂冲撞了尊驾,还请恕罪。”
老道士人老成精,把话讲得当真是极为漂亮。
他说得婉转谦卑,但那意思很明白:上清院七修之所以会对俞和出手,全是因为邵人杰回去传话,指俞和说了“太乙金光十八禁”虚有其表,于是他们觉得自家宗门大大失了面子,心中气愤不过,就出山来挽回颜面。
若俞和真说了这话,那老道士他们找上门来乃是人之常情,做的是身为终南弟子的本份,无论是俞和还是柳真仙子,稍讲些道理的人都不好怪罪什么。而若俞和根本没说过这话,那么邵人杰就坐实了诬陷俞和的罪名,上清院七修被邵人杰言语蛊惑来此擒拿俞和,也是不明真相,错全在邵人杰的身上,与他们上清院七修无关。
再一来,老道士把“终南仙宗的颜面”这重大义搬了出来,也是暗暗将了柳真仙子一军。无论如何,柳真仙子都是终南仙宗的弟子,回护宗门颜面那是每个终南弟子应尽的本份,俞和既然与柳真仙子渊源极深,那么他也不可能为难自家大嫂,让柳真仙子不管山门颜面大事,只顾帮亲护短。
如此一番话说,老道士为上清院七修开脱得干干净净,但邵人杰听完老道士的这番话,知道自己成了罪魁祸首,今日定然难逃劫数。他脸上苍白如纸,鼻血混着涕水直流,浑身脱力的瘫软在了地上,一对眸子中光彩尽失,满是绝望。
柳真仙子浑不当一回事的笑了笑,问俞和道:“你心中对他们可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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