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耷拉着脑袋终于输光了最后一枚铜板，正感叹今日的运气果然不好之际，坐庄的胖子带着个浓妆的老女人一脸怪笑地朝我走来。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那老女人二话不说便抓着我没受伤的手摸了一阵，围着我转了个圈，将我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脸瞧了半晌。
我伸手摸了摸脸问道：“脸上蹭了灰？”
老女人咧着嘴，一脸阳光灿烂地笑着道：“这张小脸蛋即便是糊满了泥巴也一样光彩照人。”
我伸出没受伤的手气势汹汹地猛推了老女人一把，横鼻子竖眼睛地叫嚣道：“你的脸才糊满了烂泥！”
老女人不怒反笑道：“姑娘误会了！我是说姑娘的容貌好比天上的月亮，乌云也遮不住你这般动人的风华。这眉眼、这神韵、这身姿真是顶尖地好啊！”
我瞧着眼前满脸堆笑的老女人，听了这番恭维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望着一身灰扑扑的花衣和肿的跟熊掌似的伤手，更是觉着这老女人的话格外恶心。
瞪了不知趣的老女人一眼，不耐烦道：“滚滚滚！这会儿我心情正差着呢！别站着碍眼！”
坐庄的刘胖子趁着老女人相看货色的空档跑去写了份契书，赶回来时花锦正一脸不耐烦地要赶老女人走，心中咯噔一下，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气势汹汹地就要张开训斥花锦。
老女人瞧他这副模样生怕坏了大事，赶忙让丫鬟递了张五十两的银票换来那张十分重要的契书。
银子一到手胖子便高兴地拍拍屁股走人。
拿了契书的老女人心中暗暗寻思：这丫头吃软不吃硬，若是来硬的定然会捅出篓子，看她这模样性情和胖子方才的那番话，应该是个心性单纯贪玩好吃的小丫头，只要顺着她的话略哄哄，想来也就能水到渠成了。
老女人笑嘻嘻地道：“姑娘若是心烦，碰着我雪姨算是缘分。若姑娘不嫌弃请到寒舍略坐坐。”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什么缘分不缘分的，你再这般啰啰嗦嗦我可要揍人了！”
那老女人哈哈地笑了几声道：“真是个直爽的性子，你当真跟我去坐坐么。我那儿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我不以为意地嗤笑道：“与我何干！别人想去我却不一定想去。”
老女人心下有些着急，旁边的丫鬟突然脱口而出：“妈妈！我们且先回去吧！老郑专程为您做的银耳羹和点心现下应该已经好了。”
老女人略有些浮躁地瞪了丫鬟一眼，丫鬟示意她仔细瞧一瞧花锦的衣襟，当老女人瞧清楚花锦衣襟上那一大片深深浅浅的汤渍，和糖糕饼屑后恍然大悟，赞赏地回了丫鬟一个眼神。
老女人一脸和善地道：“我这厨子是帝都有名的好手，当今的太子爷都曾赞誉过他的手艺，现下这会儿也到了茶点的时辰，姑娘当真不跟我家去坐坐？”
当今太子爷都曾赞誉过他的手艺……
子弗并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在宫中生活这么些年从未听他说过哪个御厨的菜好吃。
难不成这老女人的厨子真的做的一手好菜？连子弗都赞誉过的厨子那岂不是很厉害？不尝尝是不是有些对不起自个儿？
我有些动心地问道：“太子殿下真的夸过你的厨子？你且说他是如何夸的。”
老女人见我一脸动容的模样便径自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出了赌坊。
我有些着急地追问道：“你且说太子殿下是怎么夸你家厨子的，不然我不跟你走……”
老女人攥着帕子捂嘴一笑道：“怎么夸的我可记不清了，我带你回去你亲自问问我的厨子可好？再顺便尝尝他的手艺，便知道我绝没诓你。”
我挠了挠脑袋，略略思忖一番便点点头答应了。瞧着老女人这副身板再来十个这样的都不够我收拾，便放心地跟着她在七歪八扭的巷子中穿梭了一阵。
等我转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老女人将我带到一处后门转过头道：“咱们到地方了，我这地方可是一等一的好去处，王孙公子、孟浪黄金统统都钟情于此，想来……你！也是会喜欢的！”
我瞥了一眼门庭，撇了撇嘴道：“一处破院落还这般吹嘘，真是不知羞。”
老女人面带得意道：“莫要瞧这后门，前头可是个乐呵的好去处，比你方才去的赌坊更好玩，有歌舞有美食，还有许许多多有意思的东西。”
我跟在她的身后，听了这番话一脸质疑地望着她，她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别不信！等见过后再说也不迟。”
我抠了抠鼻子道：“我只是来吃东西的，余下的本姑娘一概没兴趣！”
老女人哥哥地笑了几声，迭声道：“好好好！我们先吃东西……”说完便转头吩咐丫鬟下去打点。
丫鬟沿着花园的小径走远，老女人引着我在花园中略逛了几圈，院中的几株老梅颇有些看头，枝杈曲折刚劲别有韵味，一树红花浓而不艳。远远看去分外清丽脱俗。
在梅树下观望了一阵，便有小厮前来禀报酒宴齐备，按照吩咐已经在花园东边的水榭中摆置妥当。
老女人引着我到了水榭，水榭中摆了张不大的圆桌，桌上只简单地摆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加一碗白花花的豆腐脑。唯一出彩的是桌子上的一叠造型逼真的菊花酥。
我望着桌上两个荤菜无限惋惜地叹气。
“怎么？酒菜不合你胃口？”
我用指甲在盘沿上吱啦吱啦地划着玩，用带着无限遗憾的口气道：“我向来都是吃素的，不沾半点荤腥，不知你这菜都是用什么油炒的。”
老女人偷偷捏了捏拳头，从未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丫头，连倚翠楼里的头牌都没这么难伺候，早晚自己都得把今日这口恶气出了。
老女人压下一肚子的火气，笑眯眯地解释：“我们郑师傅惯用茶籽油炒菜，姑娘大可放心地吃这两碟素菜，厨房里还有几道菜还未上来，你且先将就将就。”
假意推辞一番之后，我抓起筷子尝了尝那两个素菜，味道与宫中的御厨们差不多。
想来是平日里我被刘胖子那一干人养刁了嘴，这顿饭吃得甚是挑拣。
老女人看花锦吃得挑挑拣拣，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几抹着急之色。
贴身伺候的丫鬟生怕她露出马脚，急忙凑到她耳朵边轻声道：“妈妈放心！光这四个菜就用了整整一瓶的留仙散，任她吃的再如何挑拣也铁定会中招，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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