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抬起来，别看伤口，你要是不想血流干就老实点。”付华芝轻斥，抬起她的手一把将烈酒淋上去。
辛辣的烈酒与赤红的血肉相撞，一阵彻心彻骨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付倩玉疼得泪水直接落下，如断裂的珠链，一颗接着一颗往下坠。
“忍着些。”付华芝看着揪心，话也变得少了，又倒了一杯酒，将所有划破的伤口都淋个透彻，用全新的布巾擦拭掉猩红的血液，勉强把伤口处理得干净些。
好在麻沸散渐渐起效，付倩玉脑子开始变得混沌，逐渐感受不到疼痛了。
付华芝嘱咐红荔扶稳付倩玉，低下头专心处理伤口。
文星见屋内烛光不是很明亮，立刻将所有的蜡烛都点燃，瞬间屋内亮堂堂的，伤口里的经脉登时纤毫毕现。
“针线。”
观察好有两处断裂的经脉需要缝合，付华芝前所未有地凝重，接过烧红后掰歪成钩子、晾凉并穿好线的针，全神贯注地修补。
这是一道极其精细的手术，付华芝连看清血管都很费眼睛，更不用说每一次在细小的血管上下针了，简直比登天还难。
手术不知道进行了多久，付华芝的手都有些颤抖，她只能趁着换针的空隙放松下，等下一支烧过的针再被递送过来时，她又马不停蹄地缝合。
魏宁荣身为医者，对其中的艰难感受最深，由心底产生无尽的佩服。他见付华芝因为一直处于高压状态，脸上渗出不少汗，连忙净手，接过文星消毒针线的工作，让文星去给付华芝擦汗。
毕竟汗水模糊视线，或者掉进伤口中，都对病患不利。
文星匆匆拿起帕子给付华芝擦汗。
东厢房中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把手中之事做好，配合默契，一个时辰以后，缝合肌肤的最后一针收尾，这个艰难的手术总算是完成了。
“来，一起把她扛到床上去，注意手，别碰着了。”付华芝护住付倩玉的手，文星和红荔一左一右地扛着付倩玉，小心翼翼地将她挪回床上。
要不是之前流血太多，他们担心贸然移动，会加速血液流动，他们之前就让付倩玉自己走到床上了，哪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费力？
将付倩玉彻底安顿好，付华芝直起酸痛的腰，捶了捶后背，不经意竟撞上了魏宁荣晶亮的双眼：“付大小姐这一手医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虽然魏宁荣曾有耳闻，但亲眼见到这个手术，所带来的震撼并不亚于初次所见。
在皮肉上缝合这样简易的手法，他自然是可以复制的，但是要重新续上经脉，却非常人能行。
这不单单需要强大的专注力，稳定和灵活的手，高超的缝补水平，更需要对人体构造有一定了解，要是不小心缝错了或者动到不该动的地方，极易引发更坏的反应。
具体会如何，魏宁荣这个第一次见的人也说不出来，但身体各处有各处的作用，付华芝要是操作稍有不当，轻则残废重则要命。
可以魏宁荣方才的观察来看，付倩玉呼吸平稳，面色也有所恢复，这次缝合应该是成功的。
如此想着，魏宁荣的眼睛越来越亮，似有求教之意。
付华芝却有些惭愧，她本是医者，深知若是不用此法，依照以往常用的处理方法，将付倩玉的伤口直接包扎，任伤口自行恢复，断裂的经脉得不到有效救治，很容易坏死，届时付倩玉的手就彻底残废了。
所以她抱着侥幸的心理试一试。
眼下能成功已是万幸，哪有传授的能力？
将用过的布巾等物收拢起来，付华芝净了手，只说道：“前几年有幸跟一游方郎中学的，但学艺不精，侥幸而已。”
“就这手法，怎么能说是侥幸？”魏宁荣满眼是炽热的光，大有想要详谈的架势。
付华芝忙转移话题，淡笑着道：“伤口暂时缝合了，但还需要太医开些止血的药，正好我也想学习一番。”
说着，付华芝伸出手，将魏宁荣引出内室。
到了外边厅上，文星已备好笔墨，魏宁荣自然而然地提着袖子写药方，他仍对付华芝那一手念念不忘：“付大小姐如此高超的技巧是如何练就的？”
“不瞒您说，这是我第一次帮人缝合，能做到这一步，全凭一股子信念在支撑。”付华芝如实道，见四下无人，她指着药方中的一味药道，“付家的庄子上有个药农最擅长种白及，且成色极好，若是换成他家的药材，不知道药效是否更好？”
玉蛟军所待的庄子便是付家名下的，魏宁荣看出她在试探，摇头笑道：“那药农正好与我相识，不过他为人性情太过古怪，若是不拿出些让他满意的东西，他是不会出药的。”
付华芝暗道果然，没有玉蛟令，玉蛟军就不会听她指使，哪怕之前她和魏宁荣有过接触，眼下若是拿不出，玉蛟军也不会听令于她。
一个想法快速地从付华芝的脑海中掠过，她暗笑道：“那药农如果真心不愿卖药，就不会告诉别人他有好药了。”
聪明！
魏宁荣大笑，对付华芝多了几分欣赏。
日前蕴王已经拿玉蛟令来找过玉蛟军，他深知付华芝手中已经没有令牌，方才说那番话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若是付华芝因为他的话而“识相的”不再吭声，他这趟就算白来了。但她能看出他的真实想法，至少是个有谋之人。
魏宁荣正好写完药方，放下笔，颔首道：“按这个药方抓药，因为付三小姐的伤势严重，这药的分量就开大些，应该正好够你们所用。”
“多谢太医！”付华芝喜上眉梢，魏宁荣这番话的意思便是愿意帮她了，她低声道，“前几日我生了病，本想请你过来，没想到竟然错过了。”
魏宁荣满脸复杂，他那日从郭贵妃的宫中出来后便听说了此事，也因此今日才特地过来一趟。
他解释道：“郭贵妃的身子一向都是我照看，那日她有几分不适，我不得不在她宫中待命。”
“你照看？”付华芝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宫中的贵人只会要求绝对信任的太医专门照看，魏宁荣身为玉蛟军，却已经深得郭贵妃的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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