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对手，哪怕刹那的闪失也是致命。
沈倦不敢丝毫怠慢。
因为，在他估量过后，只发觉自己……根本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咳咳……的确是这样没错了，他沈倦，一个大男人，肯定是打不过这个女人的。
太可怕了，这个人太可怕了，要是那个猪头，他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可若是换了眼前这个女人，那就算了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他觉得自己活着也不是很差劲儿啊，每天打打人、杀杀人，还是有很多乐趣的。
咳咳……他就是随便吹一下牛皮而已哈。
就在沈倦悄悄关注，这个神秘女人的时候，同样，桃娆也在观察他。
方才动手时，她分明嗅到一股令人齿寒的杀气，眈眈左右环伺，可须臾弹指功夫，便潜入幽微之中了。
是她的错觉，还是此事另有蹊跷？
倘若其中有鬼，就算是为了主上的大业……她抵住嘴唇——那也必须，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心思正徘徊，只见眼前险些被伤害的姑娘，碰火似地躲开她目光，张了张口，喉咙里似乎逸出一丝，想要发声的冲动，却似乎是因喊哑了，又没说出话，反而攥住松了的衣襟，用尽力气似地拢上，掩饰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却还是克制不住、无意识的剧烈颤抖。
桃娆心想，如是有些武功底子的人，见到她这般手段，第一反应必是护住要害，伺机反扑；可这姑娘，只顾着收拾衣衫，将空门完全暴露在她眼底，就如同待宰的羔羊般，无知地澄清自己毫无意义的贞洁。
看来她确实只是个愚昧又可怜的普通人。
桃娆目光复杂，不知是怜悯还是厌弃。她俯下身道：“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沈倦连忙以手肘撑地，急匆匆的退了两步，期间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生锈的鱼叉，抱着头跌在地上。
桃娆眼中划过了然，不再逼问，只扬声对那管事道：“陈罕徳，你们几个狗娘养的，倒是很有本事，我花了大价钱请你们来，捞钱捞不来几个子，净知道欺负姑娘，连自己都管不好……”
原来那管事叫陈罕徳。
听她这么一说，陈罕徳口中自然连连赔罪，好容易停下的耳刮子，一下子，又可劲扇起来。
“下次若再有这等事——无论是谁，”桃娆娇声道，“可别怪我不分青红皂白，把你们所有人，统统切片喂泥鳅了。”
说罢，她抬脚便走，也不再看潮气与臭气熏人的货舱中，那一张张恨与怕交杂的面孔。
过了许久，才听见婉娘憋出一句道：“假惺惺。”
沈倦这才醍醐灌顶，原来桃娆最后那两句话不是说给陈罕徳，而是说给她们听的。
沈倦思来想去，也觉着好笑。
桃娆这么说，无非是向她们担保，之后一路不会再受惊扰，可她们被强制性带到船上来，不知道要被送到哪里去，这种勾当，干了就干了，不干净的钱拿在手里，吃到肚里，哪里是无关紧要的两句话，就能抵消的？
反而是虚伪作态。
真是可笑极了。
他不禁有些赌气地想，本以为这掌控生意的老板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若是死不悔改，他还能敬这人是个枭雄，没想到桃娆虽说本领不赖，可行事到中途又畏畏缩缩，平白教人瞧不起。
船外江平水阔，似乎行到了水流徐徐缓缓的地段，隐隐能听见两岸间零星的炮仗声。沈倦找了个盖了草垫的箱子，微微团着身子，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嘘，别让人听见动静，他要拾掇一下自己的假脸和假胸。
因为道具不太够用，沈倦这次乔装，没有上次刺杀那个狗官，那个时候那么精心。敷衍之处，只能随便找个替代，比如差点露馅的馒头什么的。好在自己还算是有经验，就算在桃娆的眼皮子底下，也让他蒙混过关了。
只是现在这般淡妆晕残，泪痕湿透的样子，就算不是自己的脸皮，也着实狼狈极了，幸好没教晏梨落和穆祈看到，不然他们非得笑得他，恨不得羞愤欲死不可。
他抱怨归抱怨，却始终竖起耳朵听周边的动静，这群女子虽皆遭不幸，但性格却各异，短短几天之内，竟又有人打起了逃脱的主意。沈倦嘴角勾起，听声音竟是婉娘。原来她先前虽劝阻沈倦不要挣扎，小心激怒了船上打手，她的小心谨慎，全是因龚侩等人的暴虐手段，如今桃娆震慑之下，那几人必然不敢乱来，她心思便又活络起来了。
在如此危情之下，尤能不乱神志，分析弊害，倘若不在深闺，而是行走江湖，必然是不可小觑的角色。
沈倦不免为婉娘道了句可惜。
此女真的不一般，可堪大用，可惜，可惜。
如果要是有更多的机会让她历练的话，这个女人一定能够成长为更为优秀的人才，尽管在这个朝代、这个整体风气，总是在歌颂者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在沈倦看来，女子强大了也并非坏事，毕竟女人也一样是可以撑起来半边天的，不应该事事都依赖男子。
这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从一个男子变成了女子，所以才会长生这样的想打。
倘若自己还是原本的男性身份的话，自己究竟会怎么想……他也觉得不好说。
“要走的话，明晚可以试试。”沈倦忽然出声道，加入了她们轻悄悄的讨论，“明晚这条船应该会进四坪港，四坪港是大关口，要查文书路引的，恐怕要停留一阵，而且管事的和那女老板，也要去跟官差周旋，其他人或许会再去掳人，正是最适合的时候。”
他这话一出，婉娘也是一惊，三两个小声叽喳的姑娘停下声，有人问道：“沈娘子如何知道这些？”
沈倦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问道：“诸位不信？”
可以相信，但是自然不敢全信。可是婉娘一时间竟忘记反驳。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没办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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