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孙管家，有些艰难的开口道：“这事情，是我们老柳家做的不对，实在是丢人了，孙管家你宅心仁厚，给老三留了一条活路，实在是没啥可说的。”
“您说的这些帐，我们都认……只是这七百五十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一下子真的拿不出来。”
说完之后，他看向张氏：“你现在去，把箱子开开，家里有多少银子，全都拿出来，还有咱家的房契、地契……”
“老爷子……”张氏闻言立刻就要哭嚎。
“你给我闭嘴！”柳老爷子回头看着张氏，恶狠狠的呵斥道，“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还不赶紧给我照做！”
柳老爷子真格生气的时候，张氏是从来不敢顶撞的。
她被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拿手边灰扑扑的帕子擤了擤眼泪鼻涕，大大的抽噎了一声之后，哆哆嗦嗦的拿着腰间的钥匙打开了炕上的柜子，将她平时收存财务的匣子拿了出来。
将张氏哆哆嗦嗦递过来的匣子接过来，柳老爷子只觉得手上有千斤重，可饶是如此，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当着孙管家的面，打开了匣子，叹气道：“不瞒孙管家说，我们就是乡下人家，当年老/二虽然开医馆赚了几个钱，但家里供着几个读书人，一大家子吃喝花用也实在开销不小。老三做事糊涂，在你那里得了不该得的银子，可却也没交到公中来，家里的银子，全都在这里，我……”
“诶，老爷子，您等等。”
孙管家没等柳老爷子说完话，便开口打断了他。
柳老爷子一愣，忍不住看向孙管家。
“罢了，原本也没想着就这么贸贸然的来打扰老爷子。，”
孙管家叹了口气：“原本我没想把事情闹大。请账房查账发现账目不对之后，本来想找文升兄弟问问，顺便私下看看怎么解决。谁知道文升兄弟竟然借口内急，想悄悄离开。我好歹是管家，对手下的人要负责，你说他要是真的做了傻事或者跑了，我付不起这个责任不说，也对不起文升兄弟不是？”
“也是我这性子太急了，才赌了一时之气，直接把人绑了送回来了。老爷子，咱们名人不说暗话，这人，我没有送官，而是直接给你送回来了，之后要是有个什么，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至于这银子……”
他看了一眼面色灰败的柳文升，像是终究下定决心一般，重重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老爷子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好歹我是柳二哥的好朋友，总不能真的逼着你们卖房子卖地，倾家荡产吧？要真是这样的话，我这心里也总觉得愧对二哥……”
“我也知道，以你们这情况，七百五十两银子实在是难为你们了。这样吧，我退一步，文升兄弟这十几年的工钱我不用你们还了——就像弟妹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他私下贪墨的二百七十六两银子，必须拿出来，这样我回去也跟主家有交代！”
“老爷子，看在柳二哥的份上，我也不为难您。我给您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我会让手下过来一趟，希望到时候您能把这钱凑齐了给我。”
“老爷子，您看，这样处理，您还满意吧？”
满意，怎么能不满意？
自家儿子占了别人七百多两银子的便宜，最后只要还个不到三百两就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事情的大起大落让柳老爷子一时间有些眩晕，但他仍旧强打起精神，硬挤出笑脸道：“谢谢孙管家！您的恩情我记下了！！您放心，三天之内，我们一定把银子凑齐！”
“那我就静等老爷子的消息了。”
事情既然已经办完了，孙管家便没有了再留下的必要。他站起身，连话都懒得说一句，便直接带着根本离开了柳家。
虽然上门的是债主，但毕竟是自家人理亏，柳老爷子也没管地上摊着的柳文升，带着柳文孝一起把孙管家送了出去。
柳老爷子是黑着一张脸进屋的，一进屋，他便看见柳文升已经在沈氏的搀扶下从地上起来，坐到了炕边，正在就着柳苹儿的手喝茶。
见此情景，柳老爷子只觉得一股气直冲头顶，上去一巴掌拍翻了柳苹儿手里的茶盏，怒骂道：“喝喝喝！你还有脸喝茶！！”
他一把把柳苹儿拽开，顺手抄起了炕边的烟袋锅子，劈头盖脸的朝柳文升身上抽去！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我打死你个丢人的东西！”
“你看看你干的那个事儿，你还是人嘛？你简直畜生不如！”
“你怎么就那么缺钱，你怎么就那么缺钱！就算是缺钱，你也不能干这坑主道的缺德事儿啊！你让我以后怎么能抬得起头来！”
“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二哥给你找的这个活计？！嗯？！”
“你竟然还贪人家给你二哥家的东西，你咋就那么不要脸，你穷疯了是不是？你把我们老柳家的脸都丢尽了！！”
“三百两银子！三百两！你竟然贪了这么多！你！你气死我了！！”
“被人家抓了，你不想着认错，不想着补救，竟然还想着一走了之，你心理还有我这个爹？你心里还有这个家？！！”
“我干脆打死你算了，省的你在这里丢人现眼！！”
柳老爷子一边打一边骂，似乎要通过这些行为把刚刚在孙管家那里积累的羞愧和怒火都发泄出来。
柳文升则被打的满地翻滚，但他只是用手护住了头脸，嘴里嗷嗷喊着“我错了”，却并不反抗，也并不辩驳！
柳茉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心里却相当的不以为然——
这柳文升不是东西，没错，但是是谁害的？
说到底，还不是柳老爷子这个当爹的有问题？
若不是他一心只想着家里出个读书人，怎么会疏于对柳文升这个明显天资不好的儿子管教？
若不是这些年他惦记着柳文升赚的银子，对三房明显不正常的富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问都不问一句，柳文升怎么可能胆子越来越大？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当家的没有一碗水端平，又想拿好处又懒得费心思的缘故。
现在出了事来打骂柳文升，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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