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走了。”秦工在旁边喊了一声。
我有点走神，一时没有想到是在叫我。直到秦工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才意识到“老李”居然是我。突然的改变称呼让我有点不习惯，苦笑一声就和他一起走进了大门。
刚刚迈进院中，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狼狗就冲着我狂吠起来，吓得我连退几步。如果不是狗的脖子上还挂着粗重的铁链，我恐怕就要马上从院子里跑出去。而秦工一点都不害怕，像习惯了似的笑着对我说：“没事儿，不咬人，护院的。”说完就在一声接一声的吠叫中继续向里面走去。
我以为秦工会带我走进一个会议室里，坐在椅子上和对方交流，谁知秦工只是把我带到刚才我看见的那个车间里就停止了脚步。
“在这儿等会儿吧，陈工有点事儿，一会儿才能到。”秦工对我说道。
“哦。”我答应着，然后看了看周围。车间非常的大，但没有空调或者暖气这种供暖措施，因此室内非常的阴冷，让我不禁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车间高度和我在外面看到的一样，并没有任何纵向的延申，也就是说，这个建筑里似乎并没有办公的区域。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些铣床、车床等设备，地上还随处堆放着一些改锥、扳手、锤子等工具。车间里并没有明确的区域划分，但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工人们分成好几群，正在热火朝天地组装着一些东西，我粗略地扫了一眼，都是一些非标设备。眼前的景象忽然让我想起以前在中延工作的经历，视野里这些工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但又好像全部都认识。
“对了，你想抽烟可以抽烟的。”秦工突然对我说。
“这儿可以抽烟？”我不可思议地问道，声调都突然升高了。
秦工瞟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可以啊，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我有点感到难以置信，做业务这么多年，去到的公司、工厂也有很多了，有民营、有国企，也有外资，但大家无一例外的都遵守着一些自己公司的规章制度，像制造业这种车间里可能会有易燃品和危险品的行业，最重要的就是防止火灾，一些动火作业的标准化自不必说，抽烟也必须要有指定的地点。像这样可以在厂房里抽烟的公司，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摇摇头，对秦工说：“没事儿，不抽了。”秦工又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漫长的等待让我有些无聊，而捷卡这家公司的氛围也让我感到异常的奇怪。从整个工厂的规模、环境、制度都让我怀疑这家公司的可靠性。先不提机械臂能不能按时到货，就连这家公司制作设备的能力和资质我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以秦工的能力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这不仅让我怀疑这潭浑水里是不是隐藏着诸多暗流。
“来了。”秦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远远地我看见一个身材瘦瘦高高的中年人向我们走了过来，看样子应该就是所谓的陈工。那男人摘下脸上的护目镜，对着秦工说道：“不好意思啊，刚才那边有点活儿。”
“没事儿。”秦工摆摆手说道。
“这位是？”男人打量了我一下，问道。
“啊，这位是李工，也是负责采购和业务这方面的。今天第一天上班。”秦工解释道。
“李工您好，我叫陈家博。捷卡的业务，不过有时候也负责一下车间。”男人一边介绍着自己一边冲着我摇了摇手上的护目镜。我也简单地向陈工介绍了自己，并和他礼貌地握了手。
陈工好像对我说又好像自言自语道：“真是太不凑巧了啊，李工您第一天上班就碰到我们这么棘手的事。”
我客套了几句，余光却看到秦工的脸色非常不好。
“咱也别站着了，我带你们找地方坐下来说吧。”陈工说罢，就带着我们两个人往前面走。
我心里感到很奇怪，难道这里还有其他的空间，但我在外面并没有看到第二座建筑，陈工所说的地方还能是哪里呢。
穿过工人们工作的区域，陈工带着我们来到了车间的角落，这是一个用彩钢围起来的地方，最靠近墙的位置还开了一扇摇晃的金属门，看起来像是一间屋子。但刚才我远远看过来，还以为这里是一个废弃的集装箱。陈工打开门让我们走进去，我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居然真的是办公室。屋里的面积比我想象的要大，该有的办公物品一应俱全，员工大概有十几个人，全都低着头忙碌着。屋子尽头有一扇木制的屏风，雕刻着几只腾云而起的飞龙，和这间房子的彩钢墙壁显得格格不入。
陈工又带着我们往里面走，到达了屏风后面，不大的空间里摆了一个茶几和两把木制椅子，以及一个很大的办公桌，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不好意思啊，没有多余的椅子了。今天我们老板没来，先坐他这个椅子吧。”陈工说着从办公桌后面拉出一把转椅，推到我和秦工的面前。
“你们先坐一下，我出去给你们泡点茶。”陈工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老陈，不用麻烦了。咱先说正事儿吧。”秦工严肃地说道。
陈工听到后立马就停住了脚步，毕恭毕敬地转过身来，微微低着头看着地面。
秦工毫不客气地一下子就坐到转椅上，板着脸冷冰冰地问道：“老陈，机械臂纳期延迟两个月，是什么意思。”
我不禁感到背后一寒，以往秦工总是非常真诚、友好，尽管我并不喜欢这种假意的热情，但不得不否认他给人一种和善可亲的感觉，但现在，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冷漠的语气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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