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落地，路鸥迅速收声，看起来倒很乖巧。
陆常峰一呆，心想这狗东西在说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回想起三年前的模糊记忆，出乎意料平静地问：“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路鸥一时摸不透陆常峰的心思，斟酌道：“因为知道自己闯祸了，没敢说。”
陆常峰长久没做声，眼色深沉如墨、却并没有聚焦。他看着的是陆寻鹤的方向，也不知道在透过陆寻鹤想些什么。
陆常峰并非没有问题，也并非对此事无动于衷，只是过去太久了，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他的大儿子在这场事故后至今还留有后遗症，妻子因为这件事情和他离了婚，而小儿子作为始作俑者，害怕承认是很正常的情绪。试想一下，林美娟只是因为自己的失职就与他离了婚，那么陆鸥呢？若陆鸥在十三年前就承认了这桩事故，会得到什么待遇？
陆常峰认为陆鸥不是故意的，他相信林美娟如果知道了也会这么认为。可理解和原谅本就是两回事，难道只是因为能够理解，就能够原谅吗？
林美娟十三年都没原谅他，而陆鸥当年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又怎么能承受十三年的冷待？
“……”陆常峰忽然叹息，“罢了。”
如果他早知道这事，或许会大发雷霆。但如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在这件事情之后十三年，他还要因为一个迟来的事实而对主动承认的路鸥大发雷霆吗？
那除了造成伤害，没有任何意义。
路鸥：“爸？”
陆常峰想了想，正色道：“这事情我来和你妈沟通，你先不要和她说。”
路鸥之所以先选择对陆常峰坦白，就是因为陆常峰相对理性一点，对事情看得比较透彻，不至于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而如果发展顺利，在陆常峰的说情之下，林美娟那边自然也就更好处理了——只是他没想到陆常峰的第一反应竟然会是袒护他。正常来说，不应该再稍微生气一点吗？
路鸥懵道：“爸，你就没别的反应？”
陆常峰奇怪地说：“你想我有什么反应？”
路鸥：“……”这还真不好说。
陆常峰嗤笑道：“得了，你也是个成年人了，都过了法定工作年龄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路鸥觉得成年和这件事情之间并没有什么内在联系。
陆常峰又将视线转回到陆寻鹤身上，淡淡道：“我是认为没必要追究这件事情了。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对你哥哥的照顾我也看在眼里。你应该也清楚自己欠了他多少东西，只要你还有点良心、在你兄弟有困难的时候懂得搭一把手也就可以了，其他的说多了没有意义。”
……陆鸥那个原装人渣可没有这么高的觉悟。
路鸥心说这两年陆老爷也真是对自己的小儿子太放心了，大儿子差点被小儿子霍霍了都不知道。
这事情必须得瞒到底，六岁可以说稚子无知，十九岁可就不能这么说了。兄弟阋墙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不光彩的事情，陆常峰如果知道了绝不会轻轻放过。
“但是，”陆常峰话锋一转，“这件事情决不能跟你妈提起。你哥哥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口，你也不要主动和你妈承认。她那边不好解决，我来想办法，知道吗？”
说起这个，路鸥觉得有必要替原主道个歉：“对不起啊爸，害你被妈妈误解这么久。”
陆常峰倒很会自我调节：“我好歹也是个大人，你妈冷淡还能承受；你当时可不一样啊，你才六岁，要是你妈因为这个事情对你冷暴力十几年，那可不得了。就算当时你和我说这件事情，说不定我也会为了保护你主动背锅。问题不大，大不了再把你妈追回来。”
作为一个临时附身的背锅侠，路鸥没什么被如山父爱保护的实感，但为表尊重，也尽量感动地红了红眼眶。
严在表面的陆父惯例进行自我发挥：“行了，上去睡觉吧，你哥哥这边我来想办法。画放我这里，明天还要和张医生好好聊聊。”
路鸥看了眼睡得香甜的陆寻鹤，“趁现在哥在睡觉，我去把他扶回房间。爸，你也好好休息，我感觉今天事情太多了，你看起来状态不大好。”
“……”陆父严肃道：“你就不能好好听话上去？要你这么多事？”
路鸥一边扶起陆寻鹤，一边杠他：“您什么时候好好说话，我什么时候好好听话。”
律师的本质是杠精。
陆父一噎，竟无言以对。直到路鸥搀着陆寻鹤上楼去了，他才无可奈何地骂了句：“不识好歹的臭小子。”
陆寻鹤安然睡上二楼，看起来丝毫不知道路鸥为了扶他消耗了多大的体力，甚至还吧唧着嘴翻了个身。
路鸥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异常了，才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而下一秒，床上的陆寻鹤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他异常平静地撇过头看了眼被关上的房门，从口袋中拿出一只智能手机——那是他刚才从路鸥口袋中悄悄拿出来的，没有被路鸥发现。毕竟也没有谁会防备一个昏睡中的小孩。
陆寻鹤因为被父母担心，始终没能得到一只属于自己的智能手机。今晚为了安抚他的情绪，路鸥就把自己的手机拿来给陆寻鹤玩消消乐了。
而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陆寻鹤的指纹被录入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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