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了半天,好受多了,他挑着木桶回去,沾床就睡着了,明早三更就得起来,真是的,鸡都还没叫。
***
“你看什么看?你没见过我?”
那女人还是穿着一身布衫,真是手里维持着倒酒的姿势,瞪眼看着他,然后,酒杯里的酒水溢出来,在桌上流淌。
“喂。”祈怜冲上去,扶住了她的酒壶,一手拉下肩上的抹布甩在桌上几下擦干。
那女人一双眼活像是见了鬼,“你是,祈怜?”
“你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
“怎么我离开京畿还没半个月,这,这…”
“你出门了?上哪里去了?”
“有点公事。”
“洗尘居还要出公差?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上造纸的地方去了。”
那女人一双眼还是锁在他身上不放,祈怜终于开瞪了,“唐宣。”
“你在这里当人家伙计?”
“是又怎么样?”
唐宣愣了好半天,终于颤颤巍巍地开了口,“你不会是,是因为觉得我是伙计,是贱籍,你怕良贱不可婚,所以,所以特地自己入了贱籍跑来当伙计的吧?”
这次祈怜自己都愣住了,好半天,他终于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还是第一次在迎客居笑,他一手拍着桌子,“我为了你跑来当伙计?”
“不是?”
祈怜慢慢收起了笑容,“我不想说,反正我不是自愿的。”
她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喝干了手里的酒杯。
“你怎么大清早就喝酒?”
“习惯了。”她提起酒壶又满了一杯,初见他时的惊讶表情这时已经完全散去了,不过她看上去似乎心情不甚好。
“你老是这么摸鱼吗?你都不用回去干活?”
她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站起了身,“说的对,我该回去了。”
祈怜看着她下楼的背影扁了扁嘴,“我不就说说嘛,还真得说走就走。”
***
那天黄昏的时候,唐宣又出现在了迎客居,祈怜从另一个小二手里抢了酒给她送了过去。
“我相信你。”
“什么?”祈怜放下酒壶,一脸莫名。
“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她轻轻勾了勾唇,“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根本就没有苏醒风了。”
又直呼其名,她真的是他见过的除了他现在自己以外最大牌的伙计了。
“哎,你今晚有没有空?”
“今晚?有,怎么了?”
“陪我去个地方吧。”
***
“我去拜托楠栖给她们送了药送了银子,不过楠栖说这样子治标不治本,这些人受过黥刑,是最最下等的死籍,找不到生计他也不可能一直给她们送银子,得等龙笑白回来才有可能真的帮到她们。”
唐宣转头看他,眸色清亮,他莫名其妙,“你今天干嘛老看我?”
“祈怜,这似乎不太像是你会做的事。”
“我怎么了?”
“我记得我之前带着你在大街小巷里到处转悠的时候,你看到这种人只会送两个字,活该。”
“那我…”他支吾了一下,“那我以为她们会这样子是自己不肯干活,我怎么知道还有这种事。”
唐宣伸手想揉他脑袋,被他一下躲开,她的手落在他肩头,“所以说,没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那男子的身子比之前已经好了不少,不过终究过着这种生活还是虚弱得厉害,祈怜没有多留,拉着唐宣离开了那个弄堂。
“掌柜的说我五天没翻桌子了,要是坚持上半个月她就赏一吊钱给我。”
唐宣失笑,“翻桌子?”
“那些无聊男人整天来惹我。”
“我看,是你以前得罪过的人吧。”
“是又怎么样,我现在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他叹了口气,“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就在想,原来我以前也这么无聊,践踏着别人的自尊,以为我自己生得高人一等就可以随便欺负别人。”
“我看着他们把我辛辛苦苦擦干净的地都弄脏,我气得要命,却想起来我以前也这么捉弄过人,而她们还要对我赔小心。”他苦笑了一声,“想想,我都要讨厌我自己了。”
唐宣拉着他在打了烊的店铺门前台阶上坐下,“祈怜,别讨厌你自己,你出生得好没错,她们生得差也没有错,也许你以前是被宠坏了,凡事都喜欢争强好胜都要压别人一头,脾气也骄纵了些,可那也不全是你的问题,我可从来都不觉得你心眼坏。”
他挨着她的身子,夜风中有些暖,心也有点暖,突然就觉得夜空中的几颗星子耀眼漂亮得很。
“你不讨厌我?”
“我怎么会讨厌你?”
她的声音轻轻地飘进他耳中,祈怜不由自主地朝她又靠近了些,“其实,我现在想想,你们的日子也挺好的,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虽然我没工钱拿,也算是管吃管住,就是辛苦了些,不过楠栖经常找人来帮我偷懒。”他顿了顿,“万一,我是说万一,楠栖真的不能帮我脱了贱籍…”
他的话还没说完,唐宣不留痕迹地打断了他,“我们的日子?”
“是啊,当伙计嘛。”
“伙计。”她低低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边似乎漫过一丝苦笑,慢慢抬起头来,“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迎客居。”
***
她已经五天没来迎客居了,是不是因为洗尘居很忙?午时饭点过了,祈怜洗完了碗,一个人坐在厨房前发愣,刚好那掌柜的经过,“你发什么愣?傍晚要用的菜不会先洗起来。”
祈怜还没说话,倒是厨房里出来了一个厨子,“掌柜的,八角茴香都没了,怎么今早去买菜的人没有买?”
那掌柜的一皱眉,祈怜猛地跳了起来,“我去买,保证立马买回来。”
祈怜确实很快就买回了那些香料,不过他没立马回来,他顺利绕进了洗尘居。
他一个个扫过那些伙计,没有唐宣的影子,他走到了其中一个应该是管事的人面前,“唐宣呢?”
“谁?”
“唐宣?你这里的伙计,她不在吗?”
“我们这里没有叫唐宣的伙计。”那女人狐疑地看着她,“事实上,我只认得一个叫唐宣的人,她可不可能是我们这里的伙计。”
“那是谁?”
“唐少府。”
“谁?”
“少府大人。”
祈怜脑中轰得一声像是炸开来一样,张开嘴说话都成了条件反射,“你是说和卫尉卿廷尉同为九卿之一的少府?”
“没错。”
“不可能。”他猛地摇头,肯定是同名,“我上次还在这里见过她的,而且,她总是穿着布衣,少府大人怎么可能穿布衣?”
“那就更没错了,肯定是唐少府,少府监掌管着织染造纸衣膳等等总共一十七署,大人自然会上洗尘居来,而且,唐少府平日里是出了名的喜欢穿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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