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们是否认识一个叫‘陈大志’的人？”
“哐啷！”
韩丹碧手中的盘子掉下去了，她立刻抓着莫东篱的手，激动的问她怎么知道这个人，他在哪里？
莫东篱便将在特高课的事说了，若非搀扶着，韩丹碧此刻已经瘫软在地。
她泪流满面，低低的啜泣，哽咽着自言自语：“我就知道，陈大志和江梅伉俪情深，即是夫妻，又是战友，是我最羡慕的一对人。
他怎么可能抛下江梅潜逃呢？”
江梅的丈夫？
莫东篱吃惊不小，怪不得……原来，那句话，是他和江梅之间的某种暗号？或者是她们共同的人格尊严。
莫东篱也不敢再说什么，坐在一旁陪着韩丹碧，待她发泄了情绪，便问关于陈大志的事。
原来，前些日子出任务失败，实则陈大志一时不察的纰漏，组织上要求他些检查材料，暂停了他队长职务，可是有一天，陈大志突然消失了，大家都猜疑他畏罪潜逃，或者，早已叛变。
可想而知，江梅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压力，对丈夫生死不明的焦灼。
“东篱，若以后江梅问起，就说是被田岛云子杀死的，不要提——”
被割掉舌头，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喂狗，最终还是称为狗嘴里的大餐，这样的真相，她一定会如实呈报组织，却不能告诉江梅。
“他明明是个英雄，却要被自己人怀疑，审查，江梅姐心里该有多委屈，难过。”
“委屈会有，难过也会有，却不会动摇我们的信仰。只要心中无愧，即便被冤枉又如何？
尤其像我们这样潜在黑暗里的人，或许会带着汉奸的帽子死去，然后很多年过去，抗战胜利后，才会有昭雪的那一天。
尽管如此，我们甘之若饴。
东篱，你和浥尘，一定要替我们好好活着，幸福的生活，若真有离别的那一天，还需要为我们见证胜利的曙光。”
“丹碧姐……”莫东篱抱着韩丹碧，她不想听下去，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死离别。
莫东篱赖着不想走，韩丹碧说她要去趟肖公馆，强送了她回去，临走之际瞧着可怜巴巴的人气笑了：
“你以后都是做肖公馆女主人的人，怎么活回去了！”
“丹碧姐，你不会不要我了吧？是你自己应承的，以后我若是出嫁，要给我被丰厚的嫁妆，你不是要毁约了吧！”
“去！以前怕你嫁给别的什么男人，想拿嫁妆替你长脸，如今你都要嫁进肖公馆……咦，不对呀，我怎么听说你从港城……”
“丹碧姐，晚安，我先走了！”
莫东篱对韩丹碧没有任何意见，除了一生气拿她的工资充公这件事，虽然到底也是捐给了孤儿们，可她也是捉襟见肘呀！
莫东篱起初被李青的两把钥匙压得心事重重，可是一连几天平静的日子，她忽然在想，李青自己是个有本事的，还有肖大哥暗处的帮忙，恐怕李守钧的位置稳拿了。
她若安稳，这份嘱托就算失效了。
只是莫东篱没想到，李青的预感又快又准。她得知消息已是事发三天后，顾笙来的电话，让她务必来一趟肖公馆。
听他支支吾吾的意思，是跟肖浥尘有关。
莫东篱心神一跳，立即亲自开了车直奔肖公馆。一路上，想着肖浥尘这几日的早出晚归，尤其这两天，白天黑夜没见人影，她还庆幸自己不用尴尬面对。
顾笙焦灼的在院子里打转，一看到莫东篱立刻迎上前。
“到底怎么回事？”
“李守钧死了，李青被田岛云子追捕，在城外树林故意激怒被乱枪打死，尸体被悬挂在闹市口，说她是军统卧底，杀了李守钧。”
顾笙说的极快，莫东篱还是听出些味道：“那李守钧……”难道是肖浥尘？
“李守钧通过李青的假降服跟重庆暗通款曲，并受贿卖了些情报，虽没有物证，但田岛云子对李守钧早已不满，相信了浥尘的密报，下慢性毒，死于‘心梗’。”
莫东篱默然止步，他们已经到了大厅，她回首看向顾笙，后者扬扬下巴。
肖家先人的牌位都供奉在三楼小祠堂。
莫东篱踏上台阶的脚又落下。
“我……肖大哥呢？”
“在书房。他们两个现在杠上了，一个人宁愿跪在小祠堂不吃不喝就是不认错。
一个人每天将自己关在书房闷声不吭，心里也是害怕浥尘又发病，让我盯着……兄弟俩，都是倔脾气的犟牛。”
莫东篱想了想，她好像能理解肖浥尘的心情，却又不懂他不管不顾的动力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
莫东篱烦躁的吐了两口气，转身走向书房。
敲门，听到肖陌尘的允许才推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莫东篱开了灯。
肖陌尘躺在长条沙发上，一手捏着额头，以为是顾笙，问道：“那混账还是不吃不喝？”
没听到声音，他倏然坐起，看到莫东篱也没有吃惊：“你去看过了？”
“我没去。”
嗯？
肖陌尘望着莫东篱，看到她担忧的望着自己，心头一软，抬抬手示意她坐下。
莫东篱走过去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似有些紧张。
肖陌尘抽出一根烟，莫东篱连忙拿起火柴帮他点烟，他眼皮一掀，看了眼莫东篱，吸了一口便又摁灭在烟灰缸里。
“替阿浥求情？””
莫东篱摇摇头。
肖陌尘盯着他，看着她忐忑不安的搓着双手，睫毛偶尔的扑闪一下，像极了闪动的蝶翼，他吁了口气，狠狠克制了被压抑的一些情愫。
“你是担忧我。”
莫东篱轻轻点点头，肖陌尘突然温和的声音给了她一丝勇气，抬头望着他，轻声道：
“肖大哥，对不起，都怪我，隐隐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却没有及时发现。
我……我以为他至少会给田岛云子找些麻烦，却没想到，他会显对付李青。
我是讨厌李青，但我也佩服她自我牺牲的精神，不是谁都有明知凶险万分却义无反顾，她死在浥尘的报复中，我心中，真的很难过。”
莫东篱突然就那么落泪了，连她自己都惊讶了，不敢置信的摸摸脸，指尖触到冰凉的泪水，神情有些惊讶，不知所措的茫然感让肖陌尘升起怜爱之心。
“傻丫头……”他伸手揉揉莫东篱的头苦笑：“你是来劝慰我，还是来寻我的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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